秋雨夜

□蒲葦

昨夜的秋雨細密無縫，敲擊在窗格上，像小夜曲，歡唱了一街又一巷。陣陣秋風，拂去行道樹的妝容，冷卻了夜的鼎沸。

今天氣溫驟降。走在路上，紛飛的葉片在腳邊伸著懶腰，一股濃烈的蕭然感，令人心頭撥涼撥涼的。

電話鈴響了，是母親打來的。她說，成都下了一宿的雨，溫度一下子就降到可以穿秋褲了，叫我莫只顧年輕人的風度，還是多穿幾件衣服，千萬別因為受涼而耽誤了工作……母親的叮囑像一堆火，驟燃在我的心房。我隨口應答道：“好的，你們二老也要多多保重，特別是下雨天，莫事少出門。”

收起手機，我才注意到行色匆匆的路人們大多穿上了秋裝，我這身休閑的單衣薄褲算是人群中的另類了。“就你娃精精靈靈，穿得少。流清鼻涕的時候，莫后悔哦！”同科室的李老幽默地提醒我。“謝謝李叔關心！”我隨即籠上前幾天下鄉回來放在辦公室的外套，一下子感覺暖和多了。

這一場悄然蒞臨的冷，是秋雨淋濕的，也是秋風橫掃的。一雨夾一風，方知是暮秋。掛在窗外枝頭上的柿子，被秋雨洗得分外清爽，絢爛的紅突兀在視野里，暈染著秋高氣爽的色彩。

這一片片承載著季節更替的斑斕，是秋天一寸寸老去的象征，也是從指縫中溜走的辭別信號。我想起小時候的秋雨夜，我們一家老小圍坐在火爐旁，暖意融融。窗外，嘀嗒的雨聲打濕了金黃的落葉和彌漫的夜色。我們依偎在母親懷里，聽她講述阿凡提和稻草人的故事。其實，我們最感興趣的還是妖魔鬼怪傳奇。盡管窗外秋風陣陣，我們還是被父母講的故事所吸引，置身在充滿奇幻與魔法的世界。

這是屬于我們的小世界，充滿了愛與溫馨。我們在他們的故事中成長，學會了勇氣、善良和智慧。而那圍爐旁的秋夜，則成為我們心中最難忘的影像，永遠根植在記憶深處。

我總想留住這不緊不慢的時光，捕捉更多屬于秋的難忘回憶。可是時光并未停下老去的腳步，心底泛起的波瀾，還是被無情的秋風吹散……

此刻，深秋已至，倚窗而望，感受微微的涼意，也覺察到這涼意中的安寧。

生活如同窗外的秋景，每一次葉落都是歲月的印記，每一個離別都為下一次重逢而留墨。“天涼了，記得添衣。”“雨天路滑，小心慢行。”……看似微不足道的關懷，卻像冬日暖陽，照徹心扉，瞬間便驅散了籠罩在心頭的寒意。

作家汪曾祺說：“逝去的從容逝去，重來的依舊重來。在滄桑的枝葉間，擇取一朵明媚，簪進歲月肌里，許它疼痛又甜蜜。”過去的日子在寧靜中慢慢走遠，新的日子已在不經意間悄然來到。歲月的紋理里，我們厘清內心的荒蕪，永存洋洋的暖意，無畏歲月寒與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