童年深處的小賣部

□馬星雨

我小時候，奶奶常帶我去村里的小賣部買東西。這是村里第一家小賣部，小賣部的主人是一對年過九旬的老夫婦，村里人都喊小賣部為“老壽星”小賣部。

一間臨街老房，在面向街道的一面墻上開了一扇窗戶，窗戶里就是“老壽星”小賣部。

有時去小賣部看到屋里沒人，顧客便站在窗戶下的石頭上，打開窗戶上木質的小拉門，朝里面扯著脖子喊：“買東西了！”喊不到三聲，老爺爺或老奶奶便會出現，顧客買完東西，老夫婦有時還會多給一顆糖，算是對顧客的一點補償。

“老壽星”小賣部的老爺爺年輕時是個貨郎，挑著擔子走街串巷賣小百貨，老奶奶的父母就是看中了他做買賣實在，童叟無欺，人品過關，才把女兒嫁給他的。

村里人都信任這對老夫婦。我小時候去小賣部，除了喜歡里面花花綠綠的小零食，還喜歡看老爺爺用小桿秤稱東西，也喜歡看他用酒提子打酒、用醬油提子打醬油、用醋提子打醋。

聽奶奶說，我幼時哭鬧，很難哄好，最后大人必須說，領我去“老壽星”小賣部看打醬油，我才會止住眼淚。我經常哭鼻子，家里哪能天天打醬油呀，奶奶便從集市上給我買了一個醬油提子，讓我自己在家“賣醬油”。我用水當醬油，奶奶當顧客，陪我“過家家”。

后來，奶奶還給我做了一桿玩具秤，用砂和土坷垃當紅糖和糕點，讓我在家開起了“小賣部”。我賣東西時的樣子全都模仿“老壽星”小賣部的老爺爺，連說話的語速和神態都模仿得惟妙惟肖。那時候，老爺爺是我的偶像，我長大后也想開一家和他家一樣的小賣部。

我上小學后，不再玩“開小賣部”這么幼稚的游戲了。村口也開了一家大型連鎖超市，村里好幾家小賣部都關門了。但“老壽星”小賣部還開著，里面的貨物也少了不少，只賣煙和油鹽醬醋。

后來，老爺爺不小心摔了一跤，走不了路。他養病期間，小賣部沒關門，由他兒子打理。那段時間，“老壽星”小賣部一天也沒幾個顧客，其實沒有開的必要了。

奶奶聽老壽星的兒子說，他父親做了一輩子小買賣，雖然小賣部被大超市淘汰了，開著門也賺不了幾個錢，卻是老人家的一種精神寄托，小賣部開門一天，說明老人家還有為家賺錢的能力，便會有自豪感。

原來，老爺爺的兒子開著小賣部，是為了陪父親“過家家”，和我小時候，奶奶給我在家里開“小賣部”陪我一樣異曲同工。

老爺爺、老奶奶都活了百歲高齡，老爺爺去世后，“老壽星”小賣部關門了。